戏曲经历过辉煌,也遇到过落寂。
这其中有一些人,一直在为戏曲做着一些事。
今年B站跨年,不着戏服,不画油彩,裘继戎一人用舞蹈串起六种戏曲,他演绎流行元素与戏曲片段结合的《惊·鸿》,时长9分钟,却让观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个创新与传承的节目,即使是戏曲小白,看到了,也会被震撼,感受到其中极致之美。
千万年轻人,密密麻麻的弹幕刷道:这才是我们想看到的戏曲!
那么年轻人究竟想看到什么样的戏曲呢?
如何做好戏曲的传承与创新,让更多人走进戏院?
有一个人做了很多尝试后,他认为“得年轻人者,就成了!”
他叫富博洋。
王府井大街88号银泰in88大厦,这座现代化的大厦中,藏匿着一座古色古香的空中戏院——“吉祥大戏院”。
阔别28载,7月9日,吉祥大戏院重张开业,董事长富博洋还有个京剧演员的身份。他师从夏韵龙、张德华、席裕身、高长清、杨振刚、孟广禄等。作为孟广禄的大弟子,若在专业领域里深耕细作,假以时日他便是个角儿。吉祥大戏院开业那天,孟广禄先生也来了,他说师父无论多忙都会来支持他。
两位惺惺相惜的梨园弟子
裘继戎
同为裘派弟子,裘继戎和富博洋有着相似的学戏经历,有着很亲近的关系,裘继戎二姑爸,裘盛戎先生的女婿杨振刚也是富博洋的恩师,富博洋是裘继戎的师哥,裘继戎叫他哥,他们彼此关心对方,不常见面,时常问候,不聊戏,只报个安好,叮嘱注意身体,因为他们清楚他们身上承担着不同的压力。
作为开创裘派的裘盛戎唯一嫡孙,裘继戎10岁被送去学戏,成为梨园弟子,是他的宿命。他的荣辱都来自那个“裘”字,一举一动受到更多关注,少年时期不仅要好好练功,生命中便应该只有京剧,青春期他却偏偏爱上舞蹈,他从京剧院出走,也因此被骂“逆子”很多年,他登上过《中国好舞蹈》《欢乐喜剧人》,结合震感舞(Popping),加上戏曲的主题、京剧的身段、脸谱、人物和念白,作自己的融合之舞、现代之舞。取材自古曲的《越人歌》,与流行歌手戴荃合作的歌舞《悟空》《刀剑如梦》,和张艺谋合作的《对话·寓言2047》、与杨丽萍合作的《十面埋伏》,直到B站上演出,他俘获了更多年轻人的心,可以说他一路是从非议中走过来的。
富博洋
富博洋也是10岁学习京剧,那是他自己喜欢的。80年代很多男孩子都受到电影《少林寺》的影响,舞枪弄棒,富博洋也是如此,披着毛巾被,剃着光头,在胡同里耍开了。喜欢京剧的父亲,便送他进了北京戏曲艺术学校,学花脸,一学就是九年。
裘继戎与富博洋学习戏曲受的苦,应该差不多,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唱念做打,还要挨打。
上学时,富博洋就参演了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霸王别姬》,影片中关师父的严厉和残酷给观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就像影片中讲的那样,当时学戏要立生死文书。
一般契约上写着:立契约人,年龄,出生年、月、日,入科多少年不许回家,生、老、病、死科班全不管,生死各由天命。
富博洋学戏时,已经不是那样严酷的训导,但学员也要住校,不可能让父母看,学戏时也要挨打,那时练就的童子功时至今日,他随时说起来拉开架势,都不差分毫。
入行32年,富博洋从演员到管理岗位,他说现在仍旧会练功,随时都可以演出,2008年汶川地震他还和老师孟广禄一起登台做了义演,即便现在他也可以随时登台。
想起梅先生就想哭
和孩童时代一样,身为董事长的富博洋现在还是光头,这个标志让他一直跟戏曲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1997年19岁的富博洋毕业后,被梅葆玖先生选入北京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成为一名青年演员。富博洋在梅剧团工作了15年,27岁成为梅兰芳京剧团的副团长。当时梅葆玖先生是团长,梅先生在全世界所有的演出,几乎都是富博洋去打前站,他跟梅先生近距离接触,受到老先生的提携,梅先生在专业上对他的教诲历历在目,老先生的德和品也一直影响着他。
“讲起梅葆玖先生的故事,我都想哭。”说起和梅葆玖先生的故事,富博洋至今仍如此动情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1999年刚进团不到两年,富博洋要随剧团去日本进行文化交流的演出,演出前他参加了义务献血。没有时间休息,便跟随剧团到了日本。令他感动的是,虽然那时自己只是个进团不久跑龙套的小演员,梅葆玖先生每场演出前都会亲自给他送来两瓶戈兰氏鸡精让他补身体。“那次我们去了20多天,演了十几场,每场梅先生最后压轴唱《贵妃醉酒》,他化好妆,穿着睡衣给我送来两瓶戈兰氏鸡精,让我演出前半小时喝了。”
一位老艺术家,梅兰芳京剧团的团长,对一个青年演员的关爱,可能这就是父辈留下的家风延续,但对于富海洋是感动至今的关爱。他又讲了一个故事。2003年,年近七旬的梅葆玖先生带团到西班牙演出他指导弟子创作的新编历史剧《洛神赋》,富博洋住在酒店二层,他出去逛街回来发现小偷蹬着一楼的防盗窗进到他的房间行窃,除了护照,他和室友王雪清的贵重物品和现金被洗劫一空,这事被梅葆玖先生知道了,他知道俩人大概丢失了多少钱,老先生给他们叫过来,一人包了一个红包,比他们丢的钱物略多一些,两人当然不能收。梅先生说,收下吧,出国一趟不容易,总要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回去。
听着富博洋的讲述,我想不论是谁,此生遇到一位如此慈爱的长辈都会一生铭记。富博洋说,梅先生不仅对人好,对动物也好。梅葆玖先生养了好多猫,其中也有流浪猫,有一只他收留的猫取名大白。他记得一次去梅先生家送东西,梅先生正要去邻居家找大白,就叫他跟着一起去寻,到了邻居家,看到大白在睡觉,邻居要去叫,梅先生说:别打扰它,等它睡醒了,我来接它。富博洋说,这就是梅家世代相传的家风,一直感动着他们后辈。
唱歌、制作人、艺术顾问、管理者 疏路同归
富博洋身上从来没有裘继戎的那份世家的枷锁,虽然业内人士也为他放下业务感到惋惜,他的成长可以说是顺应着时代的浪潮,一步步把他推上了吉祥大戏院掌门人的位置。
富博洋2011年底在门头沟文旅局挂职副局长,2013年回到北京京剧院任演出培训中心书记、主任。成为国家大剧院出品,张艺谋导演新编大型京剧《天下归心》的制作人之一。2017年他在郭宝昌导演的京剧版《大宅门》中任制作人和舞台监督,这部剧开创了新编京剧剧目联合影视大IP制作出品的全新合作模式,一经推出受到观众喜爱,是京剧市场化道路上的又一次重要探索和实践。富博洋2014年还担任了北京市教委组织的“高参小”京剧艺术进校园项目的负责人,带领团队编辑课本教材,组织京剧教师进校园教授和普及京剧艺术,深受好评。2019年,富博洋任北京京剧院市场开发部主任。
跟兄弟裘继戎有些相似的地方,他们都在琢磨着京剧的创新。裘继戎是融合了戏曲的舞蹈,富博洋在原创中国国粹音乐上做过很多的尝试,他演唱的《弟兄》《入香茗》经常被全国各大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用于节目背景音乐播出。2011年6月他创作的《弟兄》首发网络点击下载量800多万次,9月荣获文艺广播《中国音乐先锋榜》排名月冠军,8月六间房视频网站音乐频道月冠军第一名。北京交通广播《徐徐道来话北京》栏目同名主题曲《徐徐道来话北京》经他演唱也很快成为热门歌曲,此外他还与庄心妍共同演绎了《新霸王别姬》,歌曲推出后在全网刮起中国国风潮。
无论是舞蹈还是音乐,京剧的东西始终在富博洋和裘继戎的身上,他们只是希望这些融入京剧灵魂的舞蹈和音乐能够被更多的年轻人喜欢。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他们的做法是离经叛道的,但就像郭宝昌曾经对裘继戎说的,叛逆是艺术的基本,乃创新之源头。
富博洋在创新的路上走得更为自在。十几年前他就是京剧界跨界综艺的第一人,曾经被芒果台的何炅、汪涵等主持人称为京剧哥,他不仅是嘉宾、主持人还是很多综艺节目的评委。
在多领域的尝试后,富博洋发现,京剧繁荣离不开年轻人的喜爱,怎样让年轻人了解这门艺术?得渗透到他们的生活中。富博洋曾为游戏《王者荣耀》策划了昆曲系列甄姬皮肤,曾任完美世界的艺术顾问,在《神雕侠侣2》的游戏中加入了100道京剧问答题,他说只要年轻人查到了答案,就是普及京剧的成功。为了更好的向年轻人推广“吉祥大剧院”,富博洋自己先玩起了抖音,尝试如何引流。
懂京剧、在政府工作过,懂市场会运营,冥冥中也许富博洋就是在为成为“吉祥大剧院”的掌舵人做着准备。
坐在新的“吉祥大剧院”中,他说1990年,自己登台主演的第一部戏是《二进宫》,他演的徐延昭,就是在老吉祥剧院;1993年吉祥剧院在临拆前的几场,他们演的是《战金山》;没想到时隔28年,自己又回到这里,而且他跟吉祥剧院有了更深的链接。